文鸢。

知我罪我,其惟春秋。

一个吟游诗人的笔记残页『短完』

写在前面:

第一人称局外人视角,没有逻辑通篇流水全是杜撰。

石之心好结局的后续故事。

关于欧吉尔德和他所爱的两人。

其实主要想写他一把年纪的老年生活我是真的恋老🆘他真的好好看。(划掉)

有《致艾米莉的玫瑰》一些化用和梗。

杰洛特老年生活与昆特牌提及。






  我是在诺维格瑞一家旅店第一次见到他。那是一家生意凋零的旅店,可悲地堆满了疲倦的旅人。他坐在很不显眼的一个角落,离炉火的距离端庄而不僭越。手肘撑在膝盖上,手指上有经年累月佩戴戒指的痕迹。

  我无法妄断他的年龄,他看上去有些苍老,发根已经发白,只有尾端泛着淡淡的红色,颧骨尖刻,眼眶四周阴影浓稠。但是眼睛的颜色又格外丰盈。他长时间同我坐着讲话时手指会不自觉地颤抖,他说北方的冬天极度难熬,庄园的老屋顶上漏风也落雪,他一个人留不住壁炉的火焰,每次咳嗽都觉得自己快要散架了。尽管在我听来像晚景落魄,但他似乎对这种人世间的微小的疾苦乐在其中。

  我和这名年老的贵族缘分十分奇诡,我们在那家旅店见到了第一面,他对我正在进行的工作表示了钦佩,又惋惜地说可惜我生在了一个神话与传说几乎被焚毁的时代,整个北方的人们都会对这类话题三缄其口,谁让拉多维德是个不爱听故事的混蛋呢……他翻了一会儿我的记事簿,捋平折角拿双手将它还给我。他说如果我有空,可以去诺维格瑞北方的伊弗瑞克庄园找他……我确认了一遍是常年被惨淡的愁云遮住的那座,他对我轻轻抬了抬下巴,蓝眼睛蒙上眼睫打落的阴影,我猜他年轻的时候经常这样与人讲话,有些让人很难拒绝的傲慢。

  你们应该都听说过这庄园,差不多是诺维格瑞北方所有吓唬小孩的鬼故事的灵感来源,谁能想到里面竟然还住人呢。他一个人住在这座外头以为废弃很久的庄园里,甚至还有点情调地认真打理了花圃。

  我同这名年迈的贵族第二面就是在庄园一楼的壁炉旁边见到的,我推门进去的时候他正裹着毯子对着火光看书,书脊磨损得看不清楚。他大概觉得裹着毯子不够体面,见我进来马上把它堆到地毯上。我面对着壁炉坐在另一侧,他给我倒了杯酒,浓烈得几乎要夺取我的嗅觉。我猜这东西能让他寿命短上二十年。我昏昏沉沉地听他讲给我一个阴暗诡异的故事,伴着炉火燃烧的脆响。时隔多年,每当我翻出那页笔记,我的耳边就出现了那火焰亲吻柴灰的嗞嗞声响。这个故事的开端与结尾都像童话,漫漶而沉痛的绵长岁月填充了它们,让流连在我笔端的寥寥数语成了某人的一生。




 




   这名年迈的贵族年轻时过着一切瑞达尼亚名门子弟都会有生活,如今那些生活留在他身上的痕迹只剩下左侧的黄金耳环。他长大,顺理成章地继承家产,爱上一位门当户对的富家千金,家道中落,然后向错误的人请求了帮忙。

  或许人类最大的敌人就是恐惧和希望。他畏惧十字路口那个恶魔孱弱的微笑,却又极度渴求未知的力量能够帮他将妻子从旁人的圣坛上劫走。他讲到这里对着火光打开手掌,中间长刀刻出的伤痕同他的掌心纹理大相径庭,从那刻起他的命运被强横地引向一个无法回首的歧路。

  仁慈的读者,你们可曾试想过亿万年凝结的星辰悬在忧愁的夜空,十字路口分岔的荒径隐约可窥惨淡的后事。他盯着手心的划痕流出的血,红润粘稠得像果李的苦瓤。手心中红色的河床搁浅着所爱之人的生死,他仿佛成为了掌握潮汐的神明。于是潮水退到了他爱人的脚踝,同时又淹没了他兄弟的眼睛。

  他彼时对他兄弟的早夭感到痛楚,因此他兄弟的身后哀荣被他置备得格外体面。尸骨由他亲手擦去血渍安放在棺柩中,上面用花字铭刻了显赫的出身。棺柩前侧架着他的弯刀,底下点着荒瘠的墓室中最丰盈热闹的蜡烛,蜡烛烧着的声音阒寂而轻柔。这名贵族在新婚燕尔时还不忘记擦拭那把随葬的弯刀上面的灰尘,并且执着于蜡烛火光的存续。

  他那时候还不知道永生不死是诅咒,等他明白了他活在世间的任何时刻都是诅咒之后,他已经丧失了最后一丝愧疚。他清晰地记着每个他爱与被爱的细节,却无法从中感受到丝毫的深情。他记得他少年时代同兄弟刚刚佩上腰刀,眼中跳跃着幼燕回旋晴空的青春,还记着他们对着壁炉饮酒,在每一场盛宴中牵着姑娘们的手跳舞。他还知道他们从同一个母亲的腹中来到人间,而那场残酷的械斗几乎是他们生命中第一次分道扬镳,他们中间隔起一道汹涌暗火的天堑。我伟大的同行,丹德里恩大师曾经在关于他的猎魔人朋友的记事本里写到,这位贵族的故事足以令独眼巨人落泪。讽刺之至的是,故事的主角自己却不会为这摊残骸有分毫的潸然。

  他疲倦地靠在座椅上,对我说请原谅他的失礼,他需要休息一阵子。他提着灯送我出了楼栋的大门,前花园的草木被他打理得挺好,有些我叫不出名字的花朵颜色鲜艳长势繁茂,迎风像无数黏在琥珀中扑棱翅膀的雏鸟。

  他在我面前俯下身子查看它们,赤裸的后颈凸出颗粒分明的硬骨,脊背隐约有些弯曲,撑不起本应苍挺的长袍。诺维格瑞北方的冬天有种天罚一般的残忍,他借着光凑近看那些花被皲裂严寒的风摧残几何。他自言自语说一切看上去都要结束了,白头发疲惫地垂在额前。萤火一般的灯光让他的蓝眼睛如同水光盈盈的一盏小酒,火光蹿进他的眼瞳中起了黄金的光泽。





 




   在这个冬天我跟着一队商人去了陶森特,有了些新鲜的收获……说实在的,起因是我深夜一个人跑去陶森特西方的郊外看星星,我们北方的天空向来暮气沉沉,很少见得到这么货真价实的星河。不幸的是我遇上了不少黑豹,你们明白的,那种美丽但凶残的野生动物,如果不想被开膛破肚还是跑吧。我慌不择路,不小心闯去了一个葡萄园,这个葡萄园的主人是个猎魔人,就是诸位会在史诗中听到的猎魔人。我听过不少关于他们的流传在街巷中的故事,但是从未想过能够亲眼见识到。他看上去有些年纪,眼睛跟书里面写的一样是金子一般的颜色,他从背后拔刀出鞘,一把好刀,颜色像结霜的白露,在探进那只野兽的腹部时陡然凝红,我仿佛听到了刀刃的哀嚎。女神在上,我能够为他的战斗写出一百行咏叹调。

  虽然他看上去生人勿近,但是意外的友好。我战栗地请求他让我进屋子避一避,并表示可以付钱。他皱着眉头给我打开门,我几乎要为他的困惑感到羞愧了,我为什么会深更半夜给别人添上这些麻烦。

  房间不大,因此炉火烧得异常温暖,茸茸地咬到他陈列的盔甲与刀剑上,那些东西写满了他将近二百年,甚至三百年人生中的不朽传奇。他将刀平放在侧厅的一个银架上,那间侧厅中间挂着张画幅狭小的画,是幅双人画像。年代久远,人物的脸已经被炭笔与水墨晕出的痕迹斑驳开,但是斑驳之下那些阒寂的爱被他们无比悱恻的肢体接触出卖了,唯独画卷中人物的手上捧着的紫色玫瑰依旧笔触细腻可触,宛若活物。

  我追问这名寡言少语的猎魔人,甚至不惜以昆特牌为赌注,他只肯说画是装饰画,刀是个礼物,来自欧飞尔。不过,说实在的,我们在一起打了很多把昆特牌,因为认识了他我度过了一个不错的冬天,大概因为我伟大的同行丹德里恩大师,他会对吟游诗人这个职业有些宽宥……然后在春天到来时折返回了北方的诺维格瑞,还和猎魔人有了个愉快的告别。

 






  我回到了伊弗瑞克庄园,那座庄园上空的阴云奇迹般地已经散去,呈现出一种云开雨霁后的光辉,洒在剥落生霉的楼宇墙壁上有种不实之真。我推开前花园锈迹斑斑的铁门,花圃有些破败,茎上还伶仃地坠着几朵,一些负隅顽抗的生命。

  我进了一楼房间,里面暗沉沉的,蜡烛流了满桌的白泪,已经开始凝固发黑。整个冬季的积雪还累赘地蛰伏在房顶上面,想必其中有些顺着烟囱兜头浇灭了炉火。那个年迈的贵族陷在椅子里面背对着门,一只手耷拉在扶手外面,泛着一些苍青的死白,膝盖上面按着那本磨损了书脊的书。仁慈的读者们,那胜过一切爱的煎熬折磨,比爱更长久的长眠彻底征服了他。

  他的丧礼在第二天举行,虽然距离他死亡的日期没人知道。棺柩上面刻着我此生见过的最简短的墓志铭。他生下来,他受苦,他死了。

  这座家族墓园破败荒疏,他的棺柩就在他兄弟的另一侧,那把同他兄弟随葬的腰刀在他死后没有人擦拭,灰尘湮没了铭刻的姓名。他的墓穴看上去比其他人的都窄小残破些,没有点亮的蜡烛也没有随葬的戒指珠宝。我想或许他愿意跟那本被他读得书脊磨损的孤本待在一起,那本书应该在嘈杂的劳工中被遗失在庄园的某个角落。

  我回到房间,这里稍微值些钱的东西差不多被闻讯过来的村民搬干净了……他们或许是不好意思在他活着的时候行窃,这种无形而无意义的敬畏给了他入土前最后一些体面。我拿着蜡烛,第一次爬上了庄园的二楼,漫长的门廊上原先挂着的画像被村民搬走,露出苍白生霉的墙面,书架散乱,衣柜差不多被洗劫一空。

  我在他的卧室那架霉迹斑斑的床褥上看到了一朵紫色玫瑰,它色泽鲜亮,甚至让我眼睛刺痛,静静地躺在床上的死痕上如同献给坟茔。我从那周围一圈僵硬的褶皱看得出来它的主人,或者说主人们有无数个小心环抱着玫瑰入眠的夜晚,如此虔诚,如此哀怨。他们的气息给了它青春,让它时至今日依旧湛然,永远湛然。它像一簇真相,一枚压住我喉舌的如此凝止的月亮,一块血肉,一个浩漫成平芜的前事。





  你已经找到它了。



————————the  end——————


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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